第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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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在以前，从儿子口中听见这样的话，我会气得饭都吃不下。
但现在，我早已看穿他的真面目。
“那可太好了。”我顿时觉得肩上有什么无形的压迫消失，“范海，既然没关系，以后可别再联系我。”
然后挂断电话，将范海和宋伊，依旧所有站在他们那边，和他们有关系的人拉黑。
每天睡到自然醒，想吃就吃，有时间和老朋友们聚一聚，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自在舒适。
曾经帮助过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们，也总会隔三岔五，三三两两来看望我，根本不会觉得孤独。
一个多月后的某天，我出门散步，发现有些年轻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对。
我并没有多想。
直到第二天，之前帮助过的一个癌症患者女儿小北急匆匆找到我，脸色慌张。
“孙医生，不好了！”
我倒了一杯水给她，让她别着急，慢慢说。
小北一口气喝完水，拿出自己的手机，点进短视频界面，气的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。
“孙医生，就是这两个人！自称是你儿子和儿媳，在网上抹黑你！”
我定睛一看，脸色微变。
视频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卖惨的，的确是范海和宋伊。
“啊？”小北一听他俩真是的儿子儿媳，愣了一瞬，更气了：
“这两个不要脸的，胡说八道张口就来！”
“说你在他们家白吃白喝，处处摆谱挑错处，处处算计他们。”
“走的时候还把他们存款全部卷走。”
“您是不知道，评论区一堆跟风就走的网友，骂您骂成什么样了！”
我凑上前一看。
数十万条评论，全在骂我。
“谁贪到这样的妈，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！”
“我以为我婆婆已经够离谱，没想到还有比她不要脸的！”
“亲孙子生病时的钱都能偷，这种人怎么还有脸火灾世上！”
更可气的是，范海和宋伊不仅没对扭曲事实，编造谎言骂我悔改。
还见骂我卖惨有热度，开了直播，开始带货。
进入他们的主页，随便点击一个视频，都是在控诉我的为老不尊和不当然，卖自己的惨。
说好心接我去团圆，却被我磋磨；说我出手奢侈，两天就败光他们的钱。
自己完全是一副100%无辜受害者的模样。
夫妻俩一唱一和，加上在宋伊父亲宋河，还有几个亲戚的配合下，我被泼上了一桶又一桶的污水。
说我现在还不够，甚至逐渐编造我年轻时候的事。
说我年轻时候自私自利，不着家玩的花，所以范海爸爸才被我气死；说我为了打牌，把六岁的儿子留在家，差点让他被开水烫死。
我在网络上完全成了恶人长辈的代表。
小北气的差点掀桌。
“简直就是白眼狼！”小北气得眼睛都红了。
“您那么辛苦养大他，现在竟然……！”
我正要安慰她没事，报警就行，大门被敲响。
大门打开，外面站着的是我的同事，还有，还有曾经帮助过的病人。
“孙医生，您别担心！”小北握住我的手，“有我们在，绝对没人可以抹黑你！”
“对！”同事刘医生掷地有声，“你是什么人，这些年我看的清清楚楚！我们整个医院的人都可以给你做证！”
“要不是孙医生，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。”中年妇女眼眶发红，“孙医生救了我，现在该轮到我帮孙医生了。”
听着他们的话语，我心中流过一阵温暖。
“那你们打算怎么办？”我问道。
小北冲我眨眨眼睛：
“那两个白眼狼不是开直播吗？我们也来直播。”
6
不到两天时间，在众人的帮助下，直播用的设备，需要的证据，全部都被准备好。
小北自媒体账号上的粉丝最多，她就让我在她的账号上开直播。
刘医生的儿子在电视台上班，帮忙联系了许多媒体记者。
同事和病人还有病人家属们，则全都站在我身后，随时都能出来。
下午六点，直播准时开始。
因为有预告，一开播就有许多网友进来。
涌进来的网友全都是信了范海和宋伊的话，跑来骂我的。
恶毒的话语一条接一条从屏幕上飘过，同事和病人全都气得七窍冒烟。
我反而相当淡定，一直等直播间人数达到预期，才开始反驳。
我先对镜头打了招呼。
“大家好，我就是那个偷孙子救命钱的奶奶。”
说完，不给任何人反映时间，我就把在范海家那一段时间，每天的收支截图放在所有人面前。
“每天的一百块收入，是他们转给我给孙子定营养餐的。”
而支出那一边，明晃晃显示着，一天的营养餐，接近两百块。
加上各种必要用品，我每天倒贴的钱不下一百。
明晃晃赤裸裸，无法作假的账单截图，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处。
弹幕沉寂片刻，之前还骂我的人全都一边倒，支持我骂范海他们。
“我就说怎么总感觉那对夫妻不对劲！原来他们一直在骗我们！”
“这儿子就是个白眼狼！就不该生他下来！”
时刻盯着动向的小北小声开口提醒：
“孙医生，有很多水军进来了。”
话音落下瞬间，倒向我的言论被盖过。
我轻轻一笑，放出录音。
是回家的那天早上，听见的范海与宋伊的对话。
“……她要是走了，少说要请一个保姆一个营养师……”
“……这点钱我们不是出不起，但有我妈这个免费劳动力在，不用多浪费啊！”
录音证据一放出来，哪怕是收了钱的水军，也实在是骂不下去了。
刘医生儿子叫来的媒体记者，适时在这个时候和我连线。
直播间人数陡然翻了一倍。
新进来的人听之前的人讲了前因后果，纷纷开始怒骂范海的不要脸。
我仍旧从身到心都是平静的。
早已看清楚范海的真面目，发生这种事虽然意外，但却也在情理之中。
直播间顿时刷屏对我的道歉和对我的支持，甚至还有的说要我去带货，他们支持我。
我注视着摄像头，轻笑着，平静开口：
“我开这个直播，不是要流量炒作，也不是证明谁对谁错。”
“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，以及告诉所有人，我和范海，早就没了任何关系。”
“以后无论是我，还是他发生什么事，都和另一个人无关。”
“证据摆在你们面前，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。”
“但以后再有因为谣言给我造成困扰的，我会直接报警。”
直播间弹幕顿了片刻，齐刷刷叫好。
“孙医生做的对！就该这样！”
“这种不要脸的白眼狼，早就该和他断绝关系！”
“各位兄弟姐妹们！把这两个人记住！以后和他们有关的全都别碰！”
我没再管激动的观众，关掉了直播。
没过几分钟，小北告诉我，范海和宋伊的直播间，已经被封禁。
我点头：“知道了。”
7
事情并没有就此安生。
明明昨天在直播间已经表明态度，今天一大早，也还是有媒体打电话来，想给我做采访。
我拒绝，并设置了骚扰拦截。
刚吃完早饭，小北又兴冲冲出现。
“孙医生！好消息！”
“那两个白眼狼的账号昨天不是被封了吗？今天之前那些合作的品牌方就要和他们解约，要他们赔钱！”
我点头，表示听见，继续捣鼓我的金鱼。
小北有些忐忑：
“孙医生，你伤心了吗？”
我惊讶：“我有什么好伤心的？”
小北不解：“你都没笑。”
“为什么要笑？”我看向她，“他们现在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，我为什么要为陌生人产生情绪？”
“老贱人！你把我们害成什么样了！”
宋河的声音突然炸在耳边。
抬头一看，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范海三人出现在我家门口。
见到我，范海的脸狰狞到扭曲：
“妈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！”
“你昨天为什么要直播？！”
“就因为你那场直播，之前让我和伊伊带货的品牌合作方，现在全都要解约让我们赔钱！”
“就连我和伊伊的工作，都因此受影响！本来属于我们的职位，被老板给了新人！”
“你现在马上再开一次直播！澄清你昨天说的都是假话！我说的才是真的！”
“并且必须把这套房子卖了，钱给我当补偿！不然别想我以后管你！”
亲家公理直气壮帮腔：“没错！亲家母你也不好好想想，你都那么大年纪了，还干这种事。”
“家事闹得所有人都知晓，你也不怕丢人！”
“趁现在还有补救机会，赶紧按照你儿子说的做！”
我冷冷一笑：“做梦！”
话音还未落地，小北推开我冲上前，指着范海鼻子骂。
“呸！说的好像谁稀罕你管一样！”
“孙医生之前救了我妈，现在她就是我妈！我妈我自己会管，不用你这条白眼狼！”
刘医生没小北那么激动，但明显更加痛心。
“你、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！”他气得双眼发红。
“你爸死的早，你妈为了拉扯你长大，又当爹又当妈，那么辛苦，还尽量一切都给你最好的。”
“送你上最好的学校，给你出买房买车的首付……桩桩件件，你是一件都不记得了吗！”
“还有你九岁那年，使性子闹离家出走，结果在山里迷路，我们都劝有警察找，可以休息。”
“你妈硬生生熬了三十多个小时，找到你把你带回家，才愿意躺一会儿。”
“她为了你，几次三番差点没命……你现在那么对她，还有没有良心！”
范海眼神闪烁，躲避着我和刘医生的视线。
宋伊却不以为然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父母生下孩子，保护他养大他是天经地义的事！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！”
“而且说到底这是我们家事，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掺和进来？”
“等等，难道说你个半只脚都埋进棺材的老不死，和这女人看对眼了？”
亲家公立刻接上，冷嘲热讽：
“怪不得要坑我们家的钱，原来要把自己的钱给不相干的人！”
“怪不得回来，原来你早跟别的老男人勾搭好了！”
刘医生气到翻白眼：
“你、你们两个，简直不可理喻！”
看着他们对我几十年的同事外加好友恶语相加，造谣揣测，我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母亲的柔软也消失。
压在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。
8
“给我闭嘴！”
我大声一吼，整个房子瞬间安静下来。
看着范海和宋伊，还有宋河那三张如出一辙的恶心脸，我抄起手边东西一个接一个砸过去：
“滚！都给我滚！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！”
范海和宋伊年轻力壮，灵活，躲开了砸。
宋河躲闪不及，眼睛被砸个正着。
他捂着眼睛，抄起手边扫把，对我打来：
“反了你了！老婊子我就是太给你脸了！”
“看我今天不扒光打死你再拖出去！”
胜利差别在哪，即便他比我大，我也还是没抢过他手里的扫帚。
刘医生连忙扑过来帮忙。
可这个时候，范海和宋伊也过来了。
两个老年人，怎么可能掰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和一个老年人？
正当我们以为都逃不过时，小北丢下摄影机，刘医生的儿子也赶了进来。
“老人都打，你们还要脸吗！”
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，拉开范海宋伊。
动静太大，周围听见的邻居也都出来，拿着手机边看边拍。
撒泼打滚被发现，几人再也忍受不住，灰土土狼狈离开。
那天过后，他们夫妻俩苛待算计母亲，只把母亲当免费劳动力，事后还威胁的事，又一次飞速传遍。
品牌方全部要求赔款不说，公司也从原来的降职，改为直接开除。
直播带货这条赚钱路子没了，又被原来的公司开除，加上房贷车贷还有一个孩子。
范海没多久就支撑不住，卖了房子带着一家四口人搬到城中村租房子住。
每天累死累活打工还债。
而我，早上起来浇浇花，逗一逗养的鱼，吃早餐睡回笼觉……
日子平淡且轻松惬意，很是舒服自在。
直到半年多过去，我听见急促敲门声。
从猫眼往外看，我差点没把人认出来。
——敲我门的，是范海。
9
他瘦成了一副骨架子，最小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，都空荡荡随风飘。
整个人不仅落魄，还透着浓浓死气。
见我打开门，他扑通跪下，不停磕头。
“妈……妈……妈我错了！我真的知道错了！”
我没理他，后退两步，想关上门。
他却一下扑上来，抱住我的腿，号哭着委屈。
原来，一开始被开除卖房，搬到城中村住，虽然三天两头就吵，但总体而言，还算过得下去。
直到半个月前，奇奇出了意外，宋伊没时间，一个人带孩子去。
当时情况危急，需要亲属献血，可一查，发现奇奇是O型血。
他和宋伊，一个A型血，一个B型血，有小概率生出O型血孩子，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他当即起了疑心，带孩子做亲子鉴定。
鉴定报告一出来，坐实了奇奇不是他孩子的事。
他马上提出离婚，并要求宋伊带着孩子，净身出户。
可宋伊和宋海却叫来娘家人，好几个人按着他，硬是让范海一分钱都没拿到。
“妈！我真的知道错了！我错的离谱！”
“我竟然为了那狼心狗肺的父女，那样对你！”
“但是妈，我那都是被欺骗了啊！”
“我都是被他们骗了才那样对你的！我保证以后不会了！”
“求求你原谅我吧！”
他眼中满是愤恨，没有任何悔过。
言语间更是在把责任完全往宋伊和宋海两人身上推。
而他，只是一个被妻子和岳父欺骗，没了工作没了钱，还被戴绿帽子的可怜人。
我看着他哭的被眼泪鼻涕糊住的脸，心中没有一丝波动。
直到他哭完，我才冷声开口：
“哭够了？”
范海一愣。
我指向门外：“哭够了就给我滚，别来打扰我。”
“我是你儿子！”范海又开始嚎，“妈我是你亲儿子啊！”
“你不能不管我！”
“当初是你自己亲口先说要和我断绝关系的。”我冷静道。
“你当初为了自己老婆和岳父，磋磨我这个亲生母亲，和我断绝关系。”
“现在没了工作，没了老婆，孩子也不是你自己的……这些都是你造的孽。”
“你就该好好受着！”
范海不停摇头，浑身发抖，不敢相信我真的那么狠心。
“妈……我真的知道错了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
以前我会心疼，现在看他这副模样，我只会觉得恶心。
“我早和你没关系了。”
丢下这句话，我将他扫地出门，重重关上门。
范海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。
我的心泛起一丝微弱的酸，但很快又平静。
从那天后，我没再看见过范海。
直到又是几个月过去，我生日当天，聚完餐小北开车送我回家。
我听见车载广播传来播报。
“一范姓男子因婚姻破裂，对妻子怀恨在心，趁深夜将妻子一家，包括孩子在内全部捅死，而后点燃汽油自焚。”
我惊讶了一瞬，随即把这件事抛在脑后。
看着认真开车的小北，轻笑出声。
往后这世界上，便再无和我血脉相连的人了。
但，我并不会缺少家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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